解读莫兰迪作品的三个关键
文/舒又
莫兰迪式美学
20世纪是艺术界流派更迭繁多的一个时期，当许多艺术家在各种题材间来回探索或离开家乡到其他地方寻找灵感时，唯有乔治·莫兰迪不为所动地待在家乡博洛尼亚简朴的工作室里，日复一日的刻画着他身边的瓶瓶罐罐。
从青年时期开始创作，到晚年在病中也未曾放下画笔，也许莫兰迪自己也没想到，在他半个多世纪的创作生涯里，即使从未离开过家乡，竟留下了近千幅以生活用具为主题的作品，绘画材料虽时有变化，但他的表现主题始终如一。
2020年12月6日至2021年4月5日，莫兰迪在中国的首次个展“乔治·莫兰迪：桌子上的风景”于木木美术馆798馆召开。展览共展出80多件作品，将莫兰迪不同时期、不同媒介的作品汇集起来，全面回顾了莫兰迪完整的艺术生涯，更为人们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去近距离感受他静物作品中难以言说的质感与美感，并以此为引，从而更加深入地了解莫兰迪清醒独立、颇具诗性的艺术世界。
提到画静物的画家，莫兰迪无疑是其中一个绕不开的关键人物。他以自己自成一派的创作风格影响了许多艺术家，他的创作也被概括为一种莫兰迪式的美学。
而若要解读这位深居简出的宅男画家，解读他的美学思想，莫兰迪绘画中的画面构成、画面色彩、微观宇宙这三个关键元素也是绕不开的，正是这三个元素的相辅相成，才促成了莫兰迪个性化的创作风格。
画面构成
莫兰迪的一生几乎从未走出过家乡，说他是个典型宅男也不为过。唯一一次出国远行是到苏黎世参观塞尚的画展，而塞尚的创作对莫兰迪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影响。哥特弗莱德-勃姆在他的《乔治-莫兰迪的艺术观念》一文中写道：莫兰迪在他的“形而上”时期借用了这一异质，他着迷于塞尚对想象、构成和创造的拒绝。
正是因为受到塞尚的影响，莫兰迪作品中的画面构成便以最为简约的杯盘碗碟等生活用具为对象，以素净的背景为衬托，呈现出一种单纯而又丰富的质感。他通过细致的观察与描绘，将这些至简之物的精髓牢牢抓住，画面虽然简约，但流露着满满的和谐与真挚。静物在他这里也不是单纯的物件，更像是有生命的灵体。
谈及画静物，莫兰迪曾说：“我本质上只是那种画静物的画家，只不过传出一点宁静和隐秘的气息而已。”莫兰迪的作品之所以从许多静物作品中脱颖而出，正是有赖于他所传达出的宁静与隐秘。
只画瓶瓶罐罐是否会审美疲劳？莫兰迪用他的创作表达其观点，重复的力量的是无穷的。在他看来，了解的基础不在于要去看很多很多的东西，而是要认真的去看你所看到的一切。
正因如此，他认真地观照着这些看似简单的静物，与它们建立联结，看似随意的构图实际上经过了他的深思熟虑。为了在视觉上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他反复琢磨、反复描绘、反复修改，对光线和空间的把握都力求精准，才最终形成了他自己个性化的画面构成语言。
画面色彩
色彩是莫兰迪的创作中富有个性化的另一表现元素，他作品中淡雅清新的用色被人们称之为“莫兰迪色”，被广泛运用在艺术、家装等生活中的各个领域。当人们在充斥着鲜艳色彩的环境中生活，“莫兰迪色”以其独有的沉静质感让人愈发过目难忘。
今时今日，莫兰迪色更被普遍认为是高级色系的代名词。色调如何体现高级感？莫兰迪的小妙招是在原本艳丽的颜色中加入灰与白来调和，将其饱和度降低，如此一来，本身浓厚艳丽的颜色变得柔和淡雅、精致细腻。相对统一且和谐的低饱和度色系与物品错落有致的摆放相结合，不至于跳脱或沉闷，在莫兰迪的朴实描绘中，更显简约与生机。
微观宇宙
莫兰迪曾说：“那种由看得见的世界，也就是形体的世界所唤起的感觉和图像，是很难，甚至根本无法用定义和词汇来描述。事实上，它与日常生活中所感受的完全不一样，因为那个视觉所及的世界是由形体、颜色、空间和光线所决定的……我相信，没有任何东西比我们所看到的世界更抽象，更不真实的了。”
他的创作体系中，透过静物体现的不只是静物，更是一个微观的由结构和形体所构成的宇宙。
就如塞尚当初所言：“我要以一个苹果震惊巴黎”，塞尚的苹果和静物具有超越结构的无限永恒之感，受到他影响的莫兰迪亦是如此。
当他画瓶瓶罐罐的时候，观照的已经不只是眼前的瓶瓶罐罐，而是这些形体与结构最终抽离出的大千世界，这个世界不是具体可感的，却又是具体可感的，这是一个纯粹形体的世界，是一种无法被语言文字所阐释的空间。绘画的特殊性与不可替代性也由此体现。
“众人皆欢我独静”，当无数人蜂拥而向热闹的艺术大都会时，只有莫兰迪坚守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中，不愿在大千世界走马观花，只求认真细致地观照好自己身边的每一个物件，并在画中赋予其新的生命。
今时今日，人们谈论起莫兰迪时，谈论他的色彩构成，谈论他的瓶瓶罐罐，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个性与创新。那种在作品中通过构成、色彩与形体等所展现的大千世界的可能性，不仅成就了莫兰迪，也引领观者静下心来观赏和思考。这在当时是创举，在今天，同样持续影响着众多艺术的产生与流变，也在无数次的凝视之中，给予每一个观者直抵心灵深处的慰藉。
——来源 | 中国水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