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艺术百分比”政策：美国公共艺术发展的源头活水
文/ 刘子烨
导 读
“公共艺术百分比”政策指以立法形式，规定在公共工程建设总经费中提出若干百分比作为艺术基金，用作城市公共艺术开支。美国是“公共艺术百分比”政策的发源地，自上世纪中叶以来，奠定了公共艺术百分比政策的基本框架，在推动城市公共艺术发展方面取得了良好效果。本期首先介绍美国的“公共艺术百分比”政策，回顾政策演变的百年历史，介绍美国“联邦-州-市”各级法规政策体系和西雅图、费城、纽约等标杆城市的具体做法，并从中提炼北京可供借鉴的经验。
《皇冠喷泉》
作者：普莱策，互动式音乐喷泉
位于美国芝加哥千禧公园
（图源：网络）
01
美国公共艺术政策发展历程
美国的“公共艺术百分比”政策可溯源至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城市美化运动。当时，美国向欧洲国家学习如何将公共艺术与城市治理相结合，并于1927年开始在重要政府项目中探索实施“公共艺术百分比”的路径。
美国是世界上较早开展公共艺术立法的国家，立法沿革最早可追溯到20世纪30年代罗斯福新政的《公共工程艺术计划》。该计划是通过雇用失业艺术家，缓解经济萧条并扶助艺术文化发展的一项艺术政策，也是美国国家公共艺术政策的雏形。它完全由政府出资，资助、雇请贫困艺术家为公共建筑物与环境空间创作壁画、雕塑等公共艺术作品。
1935年，美国政府在工程振兴局设立了“联邦艺术计划”（Federal Art Project）。该计划使更多艺术家获得了资助，几年间，5000多名艺术家受到政府的雇用，艺术家们在纽约、芝加哥、洛杉矶、费城等多个城市的火车站、飞机场、邮电局、学校等公共场所，共完成大约2500余幅壁画和18000件雕塑。
1959年，费城政府表决通过了美国第一个“百分比艺术计划”，规定只要是费城政府参与建设的城市工程，就必须保证工程总报价百分之一的资金用于工程配套艺术品建设。根据官方统计，如今费城已拥有数千件公共艺术品，这些作品大部分位于商场、图书馆、国际机场等公共空间。
费城政府为庆祝
实施“百分比艺术计划”60周年
所设计的海报
（图源：网络）
此后，美国各州、市纷纷学习效仿，至今已有300多个城市为公共艺术立法。美国的公共艺术立法，促使公共艺术从整体上保持了强劲活力，涌现出一批著名的公共艺术项目，各地公共艺术的发展也反哺当地经济发展。初步统计，美国平均每天有五百万观众与公共艺术面对面，这个数字大约是画廊、博物馆、剧场观众总数的一千倍。
例如，作为美国第三大城市，芝加哥每年吸引数百万全球各地游客到访。尽管芝加哥并不具备得天独厚的旅游资源，但精心打造的文化形象使芝加哥从众多旅游城市中脱颖而出，芝加哥成为公共艺术之城。
《无名》
作者：毕加索，地点：芝加哥市中心
（图源：网络）
另一个例子是，1976年出自美国波普艺术家罗伯特·印第安纳（Robert·Indiana）的 《LOVE》雕塑已经成为美国费城的标志，而它所在的公园更是改名为“爱情公园”。其实它当时出现的时候，当地人并不喜欢这件作品，因此两年后被撤走，等它再被搬回来时，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市的标志。
2019年2月14日情人节，
费城标志性的《LOVE》雕塑
基座上装饰着一束束玫瑰花
（图源：网络）
02
各州专项管理公共艺术法规
由于美国是联邦制国家，每个州的自治化程度很高，除了直属的公共艺术项目和特定历史时期的联邦艺术法案，联邦政府不会直接干预地方的公共艺术政策。各州在政治、经济和法律等方面相对自治,每个州都有自己的公共艺术法规体系。城市和地方的公共艺术立法权也是由州立法赋予的,基本建立在州立法框架之内,不同的州在公共艺术立法方面存在较大的差异。
1975年，俄勒冈州“艺术百分比计划”初步适用于马里恩和波尔克县的公共建筑预算。1977年，该计划扩展到俄勒冈州所有县的州立建筑，在预算超过10万美元的所有州建筑建设计划中，拨出不少于1%的资金用于购买面向公众的艺术品。“艺术百分比计划”一直有益于俄勒冈州的艺术家团体，自从“艺术百分比计划”成立以来，已有超过一千名艺术家参与其中，建设了至少2500件公共艺术作品。
考尔德，《火烈鸟》，
钢板着色，高15.9米
美国芝加哥联邦政府中心广场
（图源：网络）
1979年,新罕布什尔州实施“艺术百分比计划”，授权将新建建筑（或重大翻修）资本预算拨款的一半用于购买艺术品。该政策致力于在美学上丰富州政府投资的建筑，提高州属建筑提供服务的有效性，并使公民更容易获得艺术享受。该计划采取独特的方式来获得艺术品，建立一个选址委员会，由规划师、建筑师、政府官员、艺术专业人员和公民共同参与，为州属建筑选择、委托艺术家或购买艺术作品提供建议。
新罕布什尔州
通过壁画项目创作的作品
（图源：网络）
此外，佛罗里达、俄勒冈州、新罕布西尔州等州都建立了相应的州一级的城市公共艺术法律体系。该体系的主要作用包括：通过专门的立法来管理州政府的项目并协调各个城市的立法；确立城市立法的原则和方向,保障艺术的公共性和艺术性,并明确州艺术委员会的功能,授权地方公共艺术委员会,确保城市政府在公共艺术立法方面的自主权益；解释本州“公共艺术”的范围和内涵，要求各市设立公共艺术相关政策条例，设置各类公共艺术总体规划、专项规划和赞助政策。
03
各市专项管理公共艺术法规
1.西雅图
1973年，西雅图市政府颁布公共艺术政策，引导将艺术作品纳入城市公共工程建设。政策条款涵盖艺术和文化事务办公室、西雅图艺术委员会、西雅图建设项目、专项基金、市政艺术基金、市政艺术计划、行政支出等方面的内容。政策规定，所有符合从专项基金中拨款条件的建设工程申请，必须包括等于该项工程预算费用百分之一的艺术作品建设款项，并须附有艺术和文化事务办公室的申请。同时要求，在等量的资金已经存入市政艺术基金的情况下，才能授权在该项目上使用专项基金。
自政策颁布至今，西雅图已建设400多件永久性作品及近3000件临时性作品。作品由公共艺术专家及社区和城市代表组成的小组对艺术家申请人进行评估。城市管理者通过持续的保护活动计划来管理和维护艺术品，其中包括定期检查，修复和日常维护等工作。
西雅图公共艺术地图
（图源：西雅图政府官方网站）
2.纽约
1982年，纽约市长埃德·科赫(Ed Koch)签署了该市的“艺术百分比”计划。该计划规定所有政府出资的公共建设项目必须预留1%的预算用于资助公共艺术项目， 委托艺术家们参与各种形式（绘画、新技术、照明、马赛克、玻璃、纺织品、雕塑等）的创作，使其融入公共环境的基础设施和建筑中。 1983年，纽约市开始制定公共艺术项目程序和公平的艺术家选择制度。
“艺术百分比”计划由纽约市文化事务部 （DCLA）管理。 1975年，纽约文化事务部（DCLA）正式成立，它是纽约市政府致力于支持纽约市文化生活的非营利文化组织，主要任务之一是确保在五个行政区中为非营利性文化组织提供足够的公共资金。每年，纽约文化事务部都会向纽约市的900多个组织提供资金，为公众提供可公开参与的文化节目。
自该计划启动以来，已经完成了近300个项目，累计作品佣金超过4100万美元。2017年，现任纽约市长签署了纽约市议会通过的一系列文化立法法案，加强了公众对“百分比为艺术”项目的参与，并计划将在未来两年内将公共艺术项目的规模扩大一倍以上。
纽约公共艺术建筑 《容器》
作者：托马斯·赫斯维克
（图源：网络）
04
结 语
整体而言，美国联邦政府以及每个州、市设立的“公共艺术百分比”法规、条例称呼是不同的，例如伊利洛伊州称为“建筑中的艺术”,密苏里州称为“建筑艺术基金”,密歇根州称为“公共场所的艺术”，俄亥俄州称为“百分比艺术”。但美国各级“公共艺术百分比”政策都具有共同的基本内容：从中央政府到各级地方政府，规定在公共工程建设总费用中提出若干百分比作为艺术基金，这部分基金仅用于公共艺术品创作及建设，旨在用艺术来改善环境，促进城市建设的发展。不同的是，俄勒冈州对项目建设总费用的最低标准和百分比比例做了强制要求，从而提高了建设艺术品的质量；西雅图市在“公共艺术百分比”的基础上，设立了公共艺术专项资金池并规范了资金池使用制度，为公共艺术的长久发展提供了稳定的资金支持；纽约市在长期的实践经验中，开创性地成立了公共艺术基金会，专门负责规划临时性公共艺术的非盈利组织，通过让艺术家持续参与城市空间的规划设计来提高生活质量；费城通过建立公共艺术资料档案库、艺术家名录、公共艺术地图等，进一步提升了公共艺术的影响力。
我们认为，美国的“公共艺术百分比”政策经验，有几方面值得北京借鉴：一是法规政策方面，结合北京实际制定“公共艺术百分比”相关的法规规章，从法律源头上保障公共艺术的发展。二是资金筹措方面，在妥善使用政府财政资金基础上，尝试探索其他多种形式与可能，积极吸引社会资金，成立公共艺术基金，尝试建立“公共艺术专项资金”等。三是宣传推广方面，策划城市艺术营销活动，出版公共艺术地图，借助政府官方网站、多媒体平台，积极宣传公共艺术作者、作品及行业信息等。四是运营实操方面，通过建立可持续运营的合作模式，探索“政府+企业+艺术家”的实施路径，形成合力，推动北京市公共艺术建设。五是专家团队方面，调动好公共艺术专家委员会的专业力量，为首都公共艺术发展提供专业指导，促进行业良性发展。
作者：
北京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公共空间与公共艺术设计所 刘子烨
参考资料：
1.北京城市雕塑管理办公室.北京城市副中心公共艺术政策运行机制研究报告,2020.
2.广州禾一展览策划有限公司.PAF专栏|全球公共艺术政策·美国篇.2022/6/30.
3.中共北京市委关于新时代繁荣兴盛首都文化的意见(2020年2月14日)
——来源 | 雕塑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