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分离派”大展【二】流金岁月之下的群星闪耀
文/李莞潸
“分离派”这个群体包含着巨大的可能,慕尼黑、维也纳和柏林三城分离派的不少成员加入过不止一个团体,站队不是终极目标,将艺术向前推、再向前推才是。这样一个群体也绝不只有领头的三个名字,每一个分离派都有百余名成员——分离派流金岁月的天幕,有群星闪耀。
《黑姆斯巴赫城堡》(Hemsbach Castle),上图:威廉·特吕布纳 ,约1904,藏于柏林国家博物馆之老国家画廊;下图:艾丽斯·特吕布纳 ,1904-1908,藏于卡尔斯鲁厄州立美术馆
威廉·特吕布纳与施图克都是慕尼黑分离派的联合创始人,他的妻子艾丽斯·特吕布纳擅长静物与风景。艾丽斯曾是威廉的学生,她实现了当时只有少数女画家能够实现的高度独立创作,她的风景画技法与老师很是相似,但又融入了自己“近乎阳刚有力”的笔触,其才华所流露出的光彩并不依附于成名已久的丈夫。1899年,艾丽斯的作品首次参展慕尼黑分离派群展。
艾丽斯出生于英国但在德国长大,在跟随威廉·特吕布纳习画之前,“德国印象派三巨头”之一的马克斯•斯莱沃格特也曾是她的老师。展览现场有一幅马克斯·斯莱沃格特的肖像作品,画中人布鲁诺·卡西尔来自出版商、商人和学者家族卡希尔家族。
《布鲁诺·卡西尔肖像》 ,马克斯•斯莱沃格特 ,1911,藏于柏林国家博物馆之老国家画廊
1898年,布鲁诺与堂兄保罗·卡西尔(Paul Cassirer,1871-1926)在柏林创建“布鲁诺&保罗·卡西尔”艺术出版社,并在刚成立不久的柏林分离派中担任秘书。推广印象派艺术是卡西尔兄弟当时的首要目标,出版社力推德国印象派三巨头的作品,短短数年,卡西尔出版社成为魏玛共和国推广印象派的领军画廊。可惜在1901年,兄弟俩因强烈的个人分歧拆了伙,保罗继续经营画廊和艺术品贸易,布鲁诺则留下了出版社。分道扬镳后,布鲁诺离开了柏林分离派,而保罗留了下来。
单飞后,保罗逐渐将自己的画廊打理成20世纪初德国乃至欧洲举足轻重的现当代绘画画廊之一,他是唯一一位被德国艺术家协会接纳为正式会员的艺术品经销商。德国在一战前存有约120件梵高作品,其中80件都是由保罗·卡西尔经销的。许多分离派艺术家都在经济上依赖保罗·卡西尔。
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时,43岁的保罗·卡西尔自愿参军,但在西线和战地医院的经历使其震惊并反思,随后生成的反战情绪使他遭受到不少敌对行为。这段参战经历深深影响了保罗。时代洪流如旋涡,艺术家群体中有不少人也难免被卷入其中。马克思·利伯曼早在1870年的普法战争就自愿加入过战地医院,23岁的他在真实的战场中接受了震撼教育,消退了对战争的狂热。
《湖边情侣》,恩斯特·斯托尔,1897/1903,藏于维也纳列奥波多博物馆
就算没有上过战场,战争所带来的精神冲击也足以摧毁一个普通人。奥地利画家、诗人、音乐家恩斯特·斯托尔是维也纳分离派联合创始人,也是“整体艺术”(Gesamtkunstwerk)概念的先驱。1915年,斯托尔所居住的地区被置于战区。加之自身健康状况不佳以及亲人相继离世等各种状况不断,他的画作流露出日益增长的绝望。1917年,斯托尔最终在家中厨房悬梁自尽。
相较于恩斯特•斯托尔走时的冷清,柏林艺术界的很多人都出席了1926年保罗·卡西尔的葬礼。在葬礼上致辞的有两人,一位是马克斯·利伯曼,另一位是生于巴黎的德国艺术收藏家、外交官哈里·格拉夫·科斯勒。
《哈里·格拉夫·科斯勒》,爱德华·蒙克,1906,藏于柏林国家博物馆之老国家画廊
科斯勒的私人日记(1880年-1937年)跨越了57年,是时代的重要见证。他从一开始就是柏林分离派的赞助人,1903年,科斯勒联合倡议创建德国艺术家协会(Deutscher Künstlerbund),为分离派运动的跨地区合作做出了极大贡献。展览现场这幅著名的科斯勒肖像高达两米之巨,出自挪威画家蒙克之手。
1892年,受邀首次在柏林举办展览的蒙克乍然“红”起来,因为他那些“令人厌恶、丑陋和卑鄙”的作品被官方视为无政府主义的挑衅,展览开幕后仅七天就被强行叫停。当时,力挺蒙克的画家群体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既有的展览体系,但“蒙克被拒丑闻事件”无疑是一粒种子,把更多的同路人引往“分离”的方向。
《格鲁内瓦尔湖》,瓦尔特·莱斯蒂科,1895,藏于柏林国家博物馆之老国家画廊
1898年,德国画家瓦尔特·莱斯蒂科的《格鲁内瓦尔湖》被柏林艺术展拒之门外,这为柏林分离派的起始点。莱斯蒂科是当时革新风景画的代表人物,也是柏林分离派的联合创始人,此后也一直是柏林分离派的核心成员,不过他同时也属于慕尼黑分离派和维也纳分离派。“十一人社”中也曾有莱斯蒂科的身影,1896年,他写过这样一段话:“让我们聚集在一起的原因只是希望安排一个小型的联合展览,让每个人都可以自由、毫不掩饰地展示自己,不需要考虑公众的期望和销售的利益,也不需要焦急地眯起眼睛去研究展览规划中的各种条例。”
洛维斯·科林斯作为画家和版画家的成熟作品实现了印象派和表现主义的结合,他与马克斯·斯莱沃格特、马克斯·利伯曼并称为“德国印象派三巨头”。无论对于蒙克、洛维斯·科林斯还是马克斯·斯莱沃格特,分离派的展览都给这些崭露头角的艺术家提供了不可或缺的跳板。
《汉斯·罗森哈根》,洛维斯·科林斯,1899,藏于柏林国家博物馆之老国家画廊
洛维斯·科林斯为德国艺术评论家汉斯·罗森哈根绘制过一幅肖像,罗森哈根因在1902年发表的《慕尼黑作为艺术之城的衰落》一文而闻名,在文章中,他尖锐批评了曾经的艺术之都的保守文化政策,并指责这座城市缺乏对分离派的支持,这导致了洛维斯·科林斯和马克斯·斯莱沃特等重要艺术家移居柏林。罗森哈根的批评文章引起的广泛辩论持续了数十年,1929年,一位狂热的艺术爱好者对此唱反调,他并不同意罗森哈根的言论,并反驳道:“德国艺术的衰落……(反而)在慕尼黑感受是最浅的。”此人名叫阿道夫·希特勒。
《黄金岛》,乔治·科尔贝,1898,藏于柏林国家博物馆之老国家画廊
在1930年代希特勒上台后的执政时期,大多数分离派艺术家的作品被划为“堕落艺术”,但希特勒却十分欣赏德国画家、雕塑家乔治·科尔贝。科尔贝于1905年加入柏林分离派,但他未曾答应为希特勒作像的要求。乔治·科尔贝是极其少有的在四个政府体系(魏玛共和国时期、纳粹时期、战后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德国)中均受到重视的艺术家,西德和东德都被认为科尔贝体现了“真正的人文主义和现实主义传统”。
维也纳分离派第14届展览(1902年)上马克斯·克林格的雕塑《贝多芬》©wikimedia
乔治·科尔贝的作品始于象征主义,他受到德国象征主义雕塑家、画家马克斯·克林格的影响。克林格被誉为“德国罗丹”,早在“十一人社”时期他就是创始成员。1902年,维也纳分离派第14届展览的主题是纪念贝多芬逝世75周年,中心作品便是马克斯·克林格的伟大雕塑作品《贝多芬》。
柏林分离派群展第三届海报,托马斯·特奥多尔·海涅,1901,藏于柏林国家博物馆之版画素描博物馆
克林格的《贝多芬》现存于德国“小巴黎”莱比锡,德国漫画家、插图画家、画家托马斯·西奥多·海涅就出生在这座历史名城。1933年开始,海涅遭受纳粹迫害,最终流亡海外。上文曾提到,慕尼黑分离派和维也纳分离派的宣传海报常以女神雅典娜为核心,海涅为柏林分离派第三届群展设计的海报却开辟了新思路,他用象征的手笔将新旧力量之间的冲突描绘出来——显出后退姿态的柏林熊象征保守派,年轻的女画家正亲吻并为之戴上缪斯女神的花冠,这个主题在当年的展览目录和印刷品上成为柏林分离派的象征。
——来源 | 艺术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