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 | 当把南半球的现代主义与西方并置,也就失去了其意义
文/赵立东
在本届威尼斯双年展,你不仅可以看到多元的艺术,还可以学到历史知识,后者,并不是参展者的有意所为。
克莱尔·方舟(Claire Fontaine) 装置作品 Foreigners Everzwhere
双年展以Foreigners Everywhere 为题,中文译为“处处都是外人”。简单来说,在这里,外人主要是有移民背景的,自学成才的或是酷儿艺术家。看完整个主题展,你会发现,其实“外人”还有另一层深意,它不具体指向某个群体,而是代表缺失话语权的他者——非西方。
众所周知,是西方人开创了现代主义,也是他们制定了现代主义的历史,非西方之外的现代主义并不在这个历史之内。 “让西方偿还历史的债务” ,是本届威尼斯双年展策展人阿德亚诺·斐多沙(Adriano Pedrosa)的一个目标。他来自南半球,是双年展史上第一位来自拉丁美洲的策展人。他认为来自南半球的现代主义作品有着自己的特点,完全可以和西方的相媲美。
在主题展中,他邀请了331位艺术家,他们基本上都是来自南半球。
本届威双主题展现场
在全球的语境下,我们应该如何理解和对待西方之外的现代主义? 之所以要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我们在谈及非西方现代主义的时候,它有一个参照的对象,那就是西方的现代主义。相反,西方的现代主义却是独立的,它产生于抛旧创新的观念下 。南半球的现代主义,当然有自己意义,如果仅仅把它跟西方的现代主义假设在同一位置,显然是有问题的,它需要一个新的理论。策展人斐多沙显然忽略了这一部分,他没有给出观者一种以新的眼光看待这些作品的可能性。
威尼斯双年展,自1895年举办以来,今年已是第60届。它每两年举办一次,聚焦于国际艺术论坛最尖锐的问题上,同时,也预示着当代艺术的发展趋势。今年的参展国家有80多个。最近几年,欧洲并不太平,先有俄乌冲突,后来又有以色列和哈马斯以及伊朗的战争。这些因素也在影响着艺术家的创作。
本届威双以色列馆外
展览开幕前期,以色列艺术家Ruth Patir决定以色列馆不对外开放。 她在透明的玻璃墙上,贴了一张海报,以表示自己的态度: 除非战争停止,被抓的犹太人被释放,否则,他们不会开门。 几个警察时时刻刻地守在犹太馆旁边,生怕突然发生什么不测的事情,比如随时有可能会有激进主义者过来闹事。自今年2月份,已经有2万多人在公开信上签名,呼吁把以色列排除在双年展之外,那些签名者中,著名的艺术家不在少数。
BUMBUMBUMBUM…,TUTUTUDUTZz…,波兰馆里不时地传出这类的声音,这是俄乌冲突爆发后,乌克兰难民对武器的描述。为了可以在战争中存活下去,他们学会了如何辨别这些不同的声音,以及判断它们的位置。在对声音进行描述的中途,他们邀请观众跟着朗读,以唤起人们对战争的关注。
天鹅湖排练,2024 图片: Markus Krottendorfer
有战争的地方就有难民。不远处,在 奥地利馆 ,一个年轻的舞者在表演着《天鹅湖》舞曲,舞者名叫奥克萨娜谢·尔盖耶娃(Oksana Serheieva),是一位来自乌克兰的难民。这个作品是她受难民艺术家安娜·杰莫拉瓦(Anna Jermolaewa)邀请一起做的。在苏联政治动荡时期,柴可夫斯基著名的芭蕾舞剧被紧紧地跟政治连在一起。如果国家元首去世,电视上会一直播放这个舞曲,以此表示哀悼。有时会连续播放好几天。
这就是本届双年展的一个方面, 表面看似平静,底层却潜伏着很多不和谐的东西。 在俄罗斯馆里,办展的不是俄罗斯,而是玻利维亚。 设在外围展的伊朗馆,在没有任何提示和说明的情况下,把大门关地紧紧的。
与这种冷清形成鲜明的对比,不少国家馆里人满为患,观众需要分批进入。比如德国馆,法国馆和意大利馆等。德国把问题焦距在自己国家的移民问题以及自己因为历史而需要承担的责任上。
哈桑·艾贡的遗物
雅伊尔·巴尔塔纳的作品 Light to the Nations
20世纪60年代,有一个叫哈桑·艾贡(Hasan Aygün)的土耳其人,为了离开自己贫穷的家乡,到西德去做客籍工人,在石棉厂工作了30年后因工作而得病去世。他只是那个年代去德国谋生的很多土耳其人中的一个。在本届双年展上,他的后代,德国编剧家 埃尔桑·蒙德塔格(Ersan Mondtag) ,代表德国把哈桑·艾贡的肖像呈现给了世界。
在德国馆入口的第一空间,是一个正在运转的飞船,这是犹太艺术家 雅伊尔·巴尔塔纳(Yael Bartana) 的作品。在她在作品中,把思辨神学与犹太教神秘的卡巴拉教义相结合,把飞船变成救赎的媒介。在故意根据希特勒的审美(追求宏伟、震撼、坚固)而改造的德国馆里,现实和历史的对抗感显的尤为强烈。
本届威双朱利安·克鲁泽作品展览
对面的 法国馆 ,是另一种景象。从海洋捡来的不知被海水冲刷多久的残余物,经过艺术之手处理后,与纺织品一起作成雕塑被呈现在空间里。一侧的墙面上不停地播放着海底的世界,可以看到,经常会有垃圾之类的东西飘过;诗歌般的音乐把现场所有的元素都串联在一起,整个展览像是一个奇幻的超现实作品。代表法国参展的是法国籍艺术家 朱利安·克鲁泽(Julien Creuzet) ,他来自法国前殖民地——马提尼克岛(Martinique)。他以充满诗意作品,表达他自己的散居经历,以及他与祖居地马提尼克岛的关系;他的作品也讲述了奴隶制的历史、跨大西洋的非洲移民社群以及殖民国家的暴力。当我们看到法国文化部向他提出的 “将加勒比的想象力带到威尼斯双年展” 口号时,会发现,其实殖民思想随时都在,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本届威双美国馆外
Jeffrey Gibson 作品
在今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上,很多国家都在关注少数群体,因为这是一种趋势,也是本届双年展主题的意求。美国馆这次把机会给了印第安原住艺术家 杰弗里·吉布森(Jeffrey Gibson) 。他用鲜艳的颜色、炫丽的图案给予美国馆一个全新的面貌。
本届威双阿奇·摩尔装置作品,图片由澳大利亚馆提供
同样,澳大利亚馆也把这次机会给到了他们的原住民艺术家 阿奇·摩尔(Archie Moore) 。摩尔在装置作品中,以自己的家族为基础,用粉笔在展馆的墙壁和天花板上绘制了一个庞大的澳大利亚原住民家谱。 凭借这个项目,澳大利亚馆也获得了本届威双最佳国家馆。 评委会称赞该作品“具有强烈的美感、抒情深度,唤起了人们对不为人知的过去的共同失落感”。
回头再想想本届双年展,我想可以以艺术家阿奇·摩尔在颁奖时讲的一段话作为结尾,他说:“我们共同承担着对所有生物的责任——现在和未来。人类——无论属于哪个民族或部落——总是不可避免地联系在一起,必须共享地球。”
是的,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消除歧视、仇恨和压迫。“处处都是外人”,提示我们,人人都要有包容之心。
英国馆展览 Listening All Night To The Rain,图片由英国馆提供
巴西馆展览,图片由巴西馆提供
希腊馆展览,图片:Yorgos Kyvernitis
日本馆Yuko Mohri个展
西班牙馆 Sandra Gamarra展览Pinacoteca migrante
西班牙馆展览 Due qui / To Hear
威尼斯双年展 Foreigners Everywhere 主题展
——来源 | 99艺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