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生 | 往事记忆 ——“听”田原谈罗尗子先生

图 文/孙连生

疫情宅家在整理旧资料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我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用笔记本记录的田原先生和我谈罗尗子先生以及其他有关艺术家轶事的手稿。尽管上面记的人物众多且内容七零八落，但总体内容还是能看得清的。

在看到田原先生和我谈罗尗子先生这部分内容时，我回想起那还是我刚从部队退下来回南京后，起步学习书画篆刻艺术阶段。那时候，田原先生就经常和我谈起了苏州的篆刻大家张寒月先生和南京艺术学院的罗尗子先生。尤其是对罗尗子，田原对我谈得最多。谈得多的原因之一，是因为罗尗子在文化大革命时期的十分悲惨的遭遇。

罗尗子比田原先生长几岁，二人有同好且相交甚契、过往甚密，谈笑甚欢。由于罗尗子是湖南人，嗓子又大又沙哑，因此，罗尗子只要到当时田原先生住的广州路上的“五台山下斗室”聊天，田原先生的老伴薛玲就嫌吵，就会自觉地躲开。

尽管罗尗子先生是个才子，能写字能画画也能治印，同时，还能文吟诗做鉴定，但田原先生还是首推罗尗子先生“治印第一”。

罗尗子先生与田原先生在上世纪的五、六十年代，一个在《新华日报》社当美术编辑，一个在南京艺术学院做老师，二人相交十余年，罗尗子为田原先生刻印十多方。由于罗尗子治印严谨，因此，他每次看过自己刻的印蜕后，总是不满意，又总是把印章拿回去磨掉后再重刻。至此，田原先生才留下一方“田老大”印章，其他的只留下了十多方印的印蜕。

 

罗尗子为田原先生刻的“田老大”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罗尗子和其他老师一样蹲了“牛棚”。闲来无聊之时便偷偷治印，他计划为南京艺术学院属牛的几个“臭老九”（谢海燕、高孟焕、张道一等）每人刻一方印。

 有一天，罗尗子正在“牛棚”悄悄刻印，张道一先生去看望他，正当二人同命相连闲聊之际，罗尗子突然对张道一说：“我不刻了”！然后把刀连同未刻好的印石，还有一本印蜕，全部交给了张道一先生，便默默不语不再说话。

第二天，罗尗子先生含着满腔的怨屈自己把自己吊死在南京艺术学院后山的一棵树上。享年才49岁（罗尗子的死，后来还是张道一告诉田原的）。

 当年罗尗子自杀之地（南艺后山）

田原先生多次说过：罗尗子先生艺术水平之所以高，关键在于他在艺术方面的全面发展。他不仅谙熟其技，而且穷思其理，融汇贯通，相得益彰。也正是基于这样的基础，他侧重于美术史论的研究，就容易钻得深，连得广，拎得高，抓得细。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罗尗子先生就出版了《北朝石窟艺术》，以后又北上考察，亲自在云岗等处拓摹石刻，并出版了《北朝石窟拓片集》，弥补了我国过去在北朝石窟艺术方面图录介绍的不足。以后他又热心于民间美术的研究，同刘汝醴先生合著了《桃花坞木版年画》一书。

 六十年代初，中央文化部为了加强工艺美术的教学，组织人力编写高等学校的教材，他和陈之佛先生一道赴京，共同从事《中国工艺美术史》的编写。一年之后，书未成，陈之佛先生辞世，罗尗子先生继续其业，写出了洋洋三十多万言的一部初稿。--------

 罗尗子先生早期刻印，学秦汉印玺深得精髓。当年他在重庆鬻印时，著名的艺术教育家、画家诸乐三就曾在他的润格表上，题写了一大段文字抬举他。

后来，罗尗子就把这张诸乐三写满字的润格表送给了田原留念。再后来，田原的学生徐利明见到这张润格表后也流露出喜爱之情，田原又转赠给了自己唯一的学生徐利明。------

 罗尗子到南艺任教时，已在攻黄牧甫，用古币文字入印，用刀挺拔，别开生面。

 田原先生经常说道：罗尗子先生的篆刻艺术是值得我国印界人士好好学习的。

刘海粟先生后来在谈到罗尗子先生时，他也说过：他一生只流过三次泪，其中有一次就是因罗尗子先生在“文化大革命”的死而流泪。

田原先生说：罗尗子先生在他们那一辈艺术家中，是艺术上最突出、最有才华的一位，他的英年早逝，实在是中国美术界的重大损失！

整理着笔记，回想着往事，深深地为那些无辜逝去的艺术家而惋惜！

真实的记录下历史的人和事，是为了更好地教育后人！

追忆罗尗子先生，是为了怀念这位英年早逝的、在那个年代就出类拔萃的艺术家！

如今，老一辈艺术家都先后走了。

往事依依。

 

———癸卯年大雪前三日孙连生修改于“难得清闲斋”

罗尗子生前撰写出版的艺术论著

罗尗子简介：

罗尗子，（1919—1968），又名崇艺、范球，湖南兴化古梅人。一九四八年杭州国立艺专国画系毕业。专长中国美术史、中国工艺美术史，兼擅篆刻、国画和诗词。历任华东艺专、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讲师，杭州西冷印社、江苏省书法印章研究会理事等。著有北朝石窟艺术、中国纹样史以及和南京艺术学院教师联合编著的顾恺之研究资料、桃花坞木版年画、中国工艺美术史简编和北朝石窟雕拓片选等。

 

——长三角美术家网 刊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