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千杯还不醉,人间不复邓粪翁
文w文 l 蔡登山
邓散木(1898-1963)中国现代书法家、篆刻家,中国书法研究社社员。原名铁,学名士杰,字纯铁,别号且渠子,更号一夔,一足,斋名厕简楼,豹皮室,自号厕简子。生于上海,在艺坛上有“北齐(白石)南邓”之誉。擅书法篆放刻,真、行、草、篆、隶各体皆精。1960年因动脉硬化,截去左腿,因自署一足、夔,斋馆名有厕简楼,三长两短斋(三长者,篆刻、作诗、书法;两短者,绘画、填词,这是散木先生对自己艺术的评价)。实际上,他长于诗文、书刻,也能作画。精于四体书,行草书集二王、张旭、怀素之长,旁参明末清初王觉斯、黄道周两家。隶书曾遍临汉碑。篆书初学《峄山碑》,继杂以钟鼎款识,上溯殷商甲骨文。篆刻初学浙派,后师秦汉玺印。早年得李肃之先生发蒙,壮年又得赵古泥、萧蜕庵两位先生亲授,艺事大进,又从封泥、古陶文、砖文中吸取营养,形成了自己章法多变,雄奇朴茂的风格。1931年至1949年之间,曾在江南一带连开十二次展览,艺坛瞩目,有书坛的“江南祭酒”之称,在艺坛上有“北齐(白石)南邓”之称。中国书法研究社社员。邓散木先生一生勤于艺事,几十年间,黎明即起,临池刻印,至日出方才进早餐,曾手临《说文》十遍,《兰亭》也临过几十遍,去世前几天还在伏案工作。1963年逝世。
记得粪翁这个名字,是因为张爱玲的《传奇·增订本》而引起的。1946年11月张爱玲的《传奇》出了增订本,是由龚之方与唐大郎合作创办的山河图书公司出版的,唐大郎请了上海著名的书法家粪翁为此书题签,当时粪翁已改名为散木了。不管是粪翁或是散木,其实都是指邓铁(学名世杰)一人。从20世纪20年代起,他的书法和篆刻便名扬海内,他由于不满时政,佯狂避世,行为古怪,被称为怪杰。
张爱玲《传奇·增订本》版权页
粪翁
邓铁
海畔逐臭之夫
抗战胜利后,他企望能出现一个清平世界,自己也想为社会多做一些事,但总是事与愿违。他痛感自己无能,于是借用《庄子·人间世》“散木”(指无用之木)之喻,遂改名以自嘲。晚年他迁居北京,然而不幸却降临在他身上——因血管堵塞不得不截去左下肢。但他并没有悲观沮丧,而是乐观地署名为“一足”,并写诗道:“腿乎腿乎别矣汝勿忧,汝存我命危,汝去我命留。我命留,犹得为社会主义建设备一筹。”虽仅存一只脚,但亦足矣!
邓散木篆刻工具 (图源黑龙江省博物馆)
邓一足
庚子残人
石鼓文批注
《粪翁诗稿》及部分著作 (图源黑龙江省博物馆)
粪翁曾取书斋,名为“三长两短之斋”。“三长”为长于篆刻、诗、书;“两短”为拙于绘画、填词。但那是中年以前的事,后来他画得一手好竹,也能填词,这个斋名便不能成立了。他的学生说见过他曾印过一种卡片,正面是名字,反面却是他的“约法三章”,依稀记得:“婚丧喜庆概不往来,酒食征逐恕不奉陪,诸亲好友要刻要写,事前讲好钱银先惠。”他很好客,只是痛恨寒暄客套,他认为把时间花在互相恭维上最不值得。所以他在书斋里挂着一纸“款客约言”,写着:“去不送、来不迎,烟自爇,茶自斟,寒暄款曲非其伦,去!去!幸勿污吾茵!”这和画家高剑父在客厅中贴着“误我五分钟者非我好友”的作风,有异曲同工之处,大都是承袭“扬州八怪”的古怪脾气而来的。
三长两短之斋
文人大多好酒,粪翁也没有例外,他酒量之宏,只要是曾经跟他共过席的,都能道之。据他夫人说,“粪老”曾与人打赌,一下子喝了一坛黄酒,足足有50斤,吓得别人目瞪口呆。他家中的院子里分两边放酒坛子,一边是满的,一边则是空的,他买酒从来不是一瓶一瓶地买,是一次进好几坛黄酒,放在院子里,喝完了就扔在空的一边。他曾仿汉官印刻过一方“酒泉令”的章子,自言识饮以来,鲜遇敌手。
粪翁一生狂诡率真兼而有之,如此真性情的“名士”,如今已不复存在。他曾说:“我行我素,不媚俗,不趋时的兀傲性,是我的一贯作风。”睹其作品,想见其人,就如同前人赞他的诗句曰:
酒色才气是真人,雕虫小技也成尊;
纵有千杯还不醉,人间不复邓粪翁。
来源 l 《多少往事堪重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