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白 | 他就不曾离去---我的新朋友苏南

图/文 修白

当我们怀念他的时候

他就不曾离去。

他只是走在时间的前方

在拐角处停顿了一下

就像童年躲猫猫

那个调皮的孩子藏到米缸里

让小伙伴们暂时找不到他。

此时  他在天光中游离

彼时  他和小娟坐后排

聊他们共同熟悉的朋友与同事。

我在前排开车

听入戏了

开错路

从三桥错到五桥

他们全然不知

生活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十多年来，每次看到好的书法作品，我都习惯性拍图发给老同事浩群，让他点评，他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没有苏南好。看到印章发给浩群，他同样回复：没有苏南好。跟浩群谈事情，他会恍惚，停顿，游离，吞吞吐吐甚至结巴，但肯定苏南的作品绝不迟疑。

我的新书《金缕梅》出版，在19楼和苏南交谈

“书写日常”部分好友在19楼合影

4月6日去看海南的画展。4月9日苏南约了众人去张尔宾家看画，我带着会唱歌的女生，众人嘻嘻哈哈上了地铁。返程的时候，张老的画册太重，我越走越沉，跟在队伍后面，实在走不动了，听到身后的女生在大笑，她在跟苏南调侃我，掏出手机拍摄，引得一众开怀大笑。我想，这时苏南的身体是健康的，他已经战胜了病魔，这么沉重的画册，这么长的路途，他和众人嘻嘻哈哈轻松走完，他比我体能好。离开张老家时，他和张老在庭院门口拍下了七老八十（苏南70岁，张老80岁）的最后合影。约好了，明年再来。

在张尔宾老师画室合影

5月去浦口采访，浩群夫妇同行，约了苏南，浩群突然去了皖南，剩下我和苏南，我说再约个女生吧，我以往约小娟都比较顺利，她不会盘根究底问我有多远，为什么去，去找谁，当她听说去乡下，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们上了车直奔郊野。像是一场春游，三个人拍了张合影，我用Ai黏土特效做好发给苏南，他说：“会玩，摆”。他好玩，接受新生事物特别强。当看到李歌今教授在餐桌上表演吹口琴，他也买好了口琴，准备跟李教授学吹口琴。我说上课的时候通知我，我也想知道吹口琴是怎么回事，一直在等待他们开课。

Ai黏土特效合影

前段时间，去老门西谈拍摄纪录片的事项，苏南在谈，我在记，出门之前，关键词全部飞到他手机上，他感慨，你真是一个好秘书。其实我真不是好秘书，我是最怕繁文缛节，我就是个做实事的人，只会做，不会说。记得有个哲学家说过：语言的边界即世界。大家都在追寻自己的世界，做实事的人，却呈现出不语的双唇。后来苏南去申报老门西纪录片，事情差不多了，要成了，他说你帮我谢谢人家，又说待我手恢复到有力量的时候，给你们刻个印。后来又找他办事，看到他用拐杖走路，问他情况，他说：左腿失去知觉，在针灸，会恢复的，我相信他会恢复的，他是坦诚的。办完事后他宁愿扶着墙根，扶着桥栏杆，也要自己走完回家的路，不让我送，不断地回头赶我走，不让看见他拄拐杖的样子，我担心他跌倒，担心他失去平衡摔着。我远远地跟在他身后，拍下了这张他最后在桥上的身影。

桥上的背影

月底，网站编辑一组稿件，苏南选择了没有他自己的那张合影，征询我的意见，我觉得不妥，坚持要放上合影有苏南的那张，但最终选择了没有他的合影，我觉得他内心里不愿意别人看到他清癯的模样，我没有看过他年轻时候的样子，现在的样子就是我认知他的样子。梁台得知他离开的消息说，这小子怎么居然先走了。他欠我们一个告别，用南京话叫“不带的”，就是你这样玩不可以。

从这些小事中我隐约感到他内心的一种坚强和倔强。想起父亲说过的一个典故，皇帝很疼爱他的一个妃子，妃子得了病，躲在娘家养病，皇帝思念妃子，要去探视，妃子屡次拒绝，她不想让皇帝看到她形容枯蒿的模样，她要让皇帝回忆起她的时候是她最美的容颜。皇帝禁不住思念之情，最终还是去了病榻之前，妃子用被角蒙住了脸，嘱托皇帝要厚待她的娘家与兄弟，妃子去世，皇帝果然厚待。苏南与朋友的关系不是皇帝与妃子的关系。但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留下曾经所有的美好，当别人回忆起他的时候，都是美好的记忆，包括他的容颜，他的坚强和一点点小小的倔强。

苏南，是个有趣的人，是春天开始合作的人，是申报老门西项目的人，是承诺要给我刻印的人，是买了口琴要拜师学艺的人，这个人的精神、世态一直与生命世界永存。他就藏在时间的某个拐角，我们只顾着往前走，冷不丁回头，在友谊与艺术的海洋中，怦然看见他。

早上，庞老师来约稿，说用我朋友圈微信内容，我说再多写些，把文字写丰满一下，匆匆忙忙，以示缅怀！

2024.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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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修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当代》《十月》《中国作家》《钟山》等刊物发表小说300多万字。《金川河》获第七届南京市文学艺术奖。著有长篇小说《金川河》《女人，你要什么》《金缕梅》，长篇纪实《天年》，小说集《红披风》《假寐》，散文集及剧本集等。根据同名小说《手艺人》（《The Carpenter》）改编的电影在北美上映，入围27届棕榈泉国际电影节。